

窗
蔡彩璇 中國語言及文學系
2016-17年度「大學中文」組 優異獎
窗,給封閉的屋子引了一角天,是眼睛,閱盡冷暖晴雨。
從小,我對窗就有獨特的感情。家裡有個小閣樓,奶奶總會在那鋪一張小草蓆,抱著我們幾個姊妹,小心翼翼地爬上台階,愜意地躺在草蓆上。閣樓頂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窗戶,就像巨大的螢幕,投射出一片天。我很喜歡在那看星星,數星星,聽奶奶給我們講牛郎織女的故事。趴在旁邊的小窗戶上,還能看到連綿高山,溪河纏繞,田野交織。那些風景,彷彿被時光框住的畫,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。香港是個繁華的城市,每次打開家裡的窗,觸目可及的都是一棟棟高聳規整的樓宇,晚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讓人看不見月光灑在地上、牆上的柔光。這巨大的反差確實讓我心裡有些受傷,開窗便成了奢侈的事,對窗的幻想也變得淡淡然。而這一切,因為中大而有所改變。
第一次參觀中大,坐在校巴靠窗位置,情不自禁往外看,漫長的山脊線不斷往後退,逐渐被一片片綠所搶佔。初春時分,正是木棉盛放的季節,微涼的風伴著毛毛細雨,一朵朵火紅桀驁不馴地開在半空中,那種高傲的紅沿著粗糙的樹幹蔓延開,染紅了一片天,在灰黑的幕布上點綴出一副曼妙的畫卷。沒想到如此粗糙壯碩的樹幹竟能生長出如此高傲細膩的花朵,彷彿生命中錯過而令人扼腕不已的珍貴時光。下車時,彎腰拾起一朵掉落的木棉花,在這乍暖還寒的時節,心裡竟是暖暖的。木棉鋪成的火紅地毯,蓋過了水泥路,不斷、不斷地延伸,大概在盡頭那邊,就是我嚮往的溫暖的火紅世界。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渴望,親近中大。
不久之後,我的願望就不急不忙地實現了。我成為了中大新生,更成功住到了湯若望宿舍。宿舍的窗很大,面對著湯草,一棵老樹佇立,它的枝椏攀著佈滿青苔的灰黑的牆,深綠的葉子在風中搖曳,彷彿一個老人,在歲月洗禮後肅然挺立。我喜歡打開窗看外面:清早,微光斜照,雨露在草地上閃閃發光,飽滿的綠愜意地賴在濕潤的土地上;白天,伴隨著嘰嘰喳喳的鳥語和爽朗的笑聲,沒有遮擋的藍天白雲盡收眼底,萬物融進大自然的畫卷。晚上,我會趴在窗邊往窗外望,空中有時會彌漫一股莫名的霧氣,模糊了燈火,也模糊了眼睛。昏黃的路燈得意地跳動著,畫著圓圈、隨著樹葉舞動的身影,逐漸暗淡到看不清。朋友送了我一個風鈴,細細琉璃墜子,淡藍流蘇,我把它掛在宿舍的窗前,隱約之中,玻璃的鏡面投射出窗外的景色,忽遠忽近,似有似無。
有時候,透過窗戶看顏色統一的服裝在夕陽下盡情地跳舞,歡聲笑語,就像回到當初隔著窗戶呼朋喚友的時光;有時候,從圖書館帶來的幾本書,就跟窗戶分享著看;有時候,透過小小的眼鏡框,趴在邵逸夫夫人樓天台草地上看螞蟻搬家,一看就是一下午,再將那邊的陽光帶到我的窗前掛上;或是在每次依靠大部行爭取體育分數時,撿拾一片落葉嬌花當作證據,端端正正放入我窗戶巨大的口袋中。
我的窗也曾陪著我經歷風敲雨打日曬,每次掀開窗簾,打開窗戶感覺都是
不一樣的世界。八級颱風那天,我一個人待在宿舍,窗前那棵老樹,無助地、
劇烈地搖頭晃腦,樹葉簌簌地掉落。我多想把它搬進來,搬到安逸的地方。
第二天清早,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窗,經過蹂躪的老樹,在微微陽光中細細吐氣
,不卑不亢。風雨過後的晴天更是美麗。
宿舍的窗有時是我的寄託,中大的窗同樣給了我很多慰藉。曾與同學因為
組別的工作溝通欠佳,吵的不可開交,面紅耳赤。抑鬱難解的我,獨自在蒙民
偉樓的大窗旁沈思,透過朦朧的玻璃,看到雲朵漂浮在吐露港和聳立的山峰上
,綠水波光粼粼。廣闊的藍天與水融合在一起,襯起彎彎的明月,讓人豁然開
朗。在學期末功課繁多、考試臨近的時候,自習室便是我常去的地方。透過落地窗戶往外望,偶有樹葉飄落,在池內泛起淺淺的漣漪,就彷彿找回從前那種靜謐、舒心的感覺。
時間在中大是靜止的,也是靈動的,如果可以,在這時光裡,我多想把全世界的彩虹也都掛在窗前。那窗戶便再不是黑暗的壓抑的感覺,所有人都可以在煩悶時躲入香甜的泥土中休息一會,或是浮在溫柔的海水上睡懶覺,還可以在樹的最頂端,跟小鳥爭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。如果這些都被時間強行帶走了,那打開窗看到的,永遠是一副刻板的預設的畫,旁人再尋不著美,我所有藏在窗戶的財產都要被偷走了。
還好,窗外那片天依舊清澈明朗,我揮揮手,拂去窗上的雨點。
學生感言
感謝我的大中老師張老師細心指導以及投稿提醒。很偶然地將功課投稿,能得獎很感恩,還是要繼續學習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