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用的科學
王逸熙　細胞及分子生物學（二年級）（二年級）
2022-23年度「文學中大」徵文比賽　「大學中文二」組金獎

          每次我跟朋友、親戚說我在實驗室工作的時候，他們下一句通常就會問「即是做甚麼研究？」當聽到我說我是研究蛋白質結構及功能後，他們再下一句大概就會問「那有甚麼用的？」而之前我告訴他們我讀的是細胞及分子生物的時候，他們就會問「是不是研究細菌、病毒，即是像袁國勇對抗疫症那些？」很多人對生物科學研究的印象就是不同病菌、病毒、疾病的研究，認為我們做的都是很有實際用途，造福人群的醫療研究；而每個生物學家都是一個立志要治療癌症、腦退化症，拯救世界的人。的確，有很多人都是做這類研究的，但這只是生物科學的一部分。也有很多人是做一些沒甚麼實際用途、大家看似很無用的研究。

　　  很多人小時候就被教導，科學重要是因為科學會令社會進步，幫助治療疾病、建造高樓、電器，為生活帶來便利。因此，很多人對科學研究的認識都停留在「有用」的層面。每當聽到某科學家有甚麼研究成果通常第一句就會問「那有甚麼用？」而當看到一些他們看似無用的研究時，有一些人便會認為是浪費金錢和時間。生物學家比較幸運，因為人們常把生物學和醫學拉上關係，所以生物學家的研究較常被視為「有用」。但物理學和數學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，他們所研究的量子力學、粒子碰撞、數論等較抽象的理論常被人認為是「無用」的。而政府審批研究經費時，有明顯、即時應用的會更易得到撥款。而看似不怎麼有實際應用的，往往得不到經費就無疾而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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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但以有沒有用這種目光去看待科學研究是短視的。因為，現在看似是「無用」的知識，在很久的將來卻可能變得不可或缺。就像是數論 （number theory）這樣抽象的理論，很多人都會認為是無用。就連一個研究數論的知名學者哈代（G.H. Hardy）也在四十年代時曾說數論就是沒有應用的了，他研究數論只是因為數學的美。但在互聯網的誕生後，數論卻成為了電子加密的關鍵。所以，當你每次在網上購物，使用網上銀行， 而不會外洩個人資料，沒被人盜取你的銀行或信用卡戶口，都是因為以前看似無用的數論所建立出來的電子加密技術。有很多現代不可或缺的科技，都是由從前看似無用的知識所建立出來的。又一個例子是不同電子器材，如電腦、智能電話的晶片都是用激光光刻技術製造出來的。而激光就是基於看似抽象的量子力學。而衛星定位（GPS）即是基於旁人看似過於學術、並無實際用途的相對論。所以，有些理論現時雖看似無用，但卻可能會成為將來科技重要的基礎。

　　而且，一些重要的發現，往往是在做其它不相關的研究時偶然得來的。就好像是第一種被發現的抗生素，盤尼西林就是在偶然下發現的。弗萊明當時其實是在研究細菌的不同形態及其變異，但他發現有一個樣本不小心被霉菌污染了，發霉了。而發霉的地方周邊，細菌竟然都死了。他因此就發現了這種霉菌原來會分泌一種可以殺菌的物質，就是盤尼西林了。他研究初時並沒有想要治療疾病，或拯救世界，只是對細菌不同形態感到好奇罷了。但他在做這種基本科學的研究時，卻發現了這救人無數的盤尼西林。在一些科學家做研究時，他們可能沒有想過要怎樣應用，純粹只是對知識的好奇和追求，卻會偶然地發現一些重要的事物。

　　如果你去訪問一些科學家，去問他們為甚麼會從事科學研究，我想沒有多少個會回答說是因為他要造福人群、拯救世界。我相信絕大部分科學家都會回答是因為對他的科目的好奇和熱愛。就像哈地研究數論一樣，不是因為它的用途，而是因為數學的美。即使某一個科學家的研究很「有用」，但他做研究時也不一定是想着他研究成果的用途或對人類的貢獻，可能只是出於對知識本身的好奇和追求罷了，只不過他的研究興趣剛好是在「有用」的範疇。

　　王爾德曾說「藝術都是無用的」（“All art is quite useless.”）。如果藝術是無用，科學為甚麼就不能無用呢？很多人還停留在科學是為了貢獻社會，令人類進步的角度。對，雖然我也認同科學的確是有這樣的功能，很多時候它也很有用，但，當它無用的時候，就讓它無用吧！如果做藝術是為了藝術的美，那麼做科學就是為了對知識的好奇和熱愛，為了了解大自然和宇宙的美。如果大家能明白藝術只是為了欣賞藝術的美，而是「無用」的，為甚麼科學就不能無用呢？

　　如果藝術無用，就讓它無用吧。如果科學無用，就讓它無用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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